我是在深秋的一个雨夜第一次听说那辆墨绿色的公交车。
那天城市像被浓雾裹住的墓穴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只伸向人间的手。
我刚值完夜班从医院后门的小路穿行回家路过那个早已废弃的旧站台时忽然听见铁皮顶棚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上面缓慢踱步。
可那站台已经荒废了十几年。
我本想快步离开却看见一辆公交车缓缓驶入车身漆成一种近乎腐叶的墨绿色车灯昏黄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幽灵。
它没有鸣笛也没有刹车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
车门“嘶”地一声打开空荡荡的车厢里座椅整齐排列但每一排都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我退了一步心跳如鼓。
可就在这时我听见一个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地底传来:“你不是一直在找他们吗?” 我猛地抬头——驾驶座上没有人。
但副驾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
我认得那件衣服那是我们医院三年前失踪的陈医生。
他负责心理科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趟末班车的路线。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车门缓缓关闭车子启动消失在雾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后来我查了档案。
原来在2008年11月17日的凌晨这辆编号为K-18的公交车在暴雨中偏离路线坠入城郊断桥下的河谷。
车上共载有23人包括司机、乘务员和21名乘客。
救援队赶到时车辆已完全解体河水浑浊打捞出的遗体残缺不全。
更诡异的是所有尸体都被发现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像是临死前仍不愿松开。
官方将事故归因为司机疲劳驾驶随后迅速结案。
媒体只报道了一天便销声匿迹。
城市重建道路改线连那座断桥也被填平建了公园。
没人再提起那晚的事。
除了我。
因为我是那辆车上的第24个人。
当然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病历上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幻觉与妄想倾向。
他们说我因长期值夜班导致精神衰弱把值班室的监控录像错当成亲身经历。
可我知道我不是疯了。
我只是……还没下车。
每年11月17日我都回到那个旧站台。
起初是出于恐惧后来变成执念。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活”下来?为什么我的记忆如此清晰而世界却要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直到去年我在市档案馆的地下室翻到一份未公开的调查报告。
里面提到事发当晚K-18号车曾多次接到乘客报警电话称车内气氛异常有人低声哭泣有人喃喃自语“我们回不去了”。
司机也曾试图联系调度中心但信号中断。
最后一段录音里有个女人的声音说:“别怕握住我的手我们在一起。
” 然后是长达三分钟的沉默接着是一阵集体的、低沉的诵念像是某种古老的祷词。
录音结束前司机说了最后一句话:“灯亮了。
” 灯?哪来的灯? 我开始走访幸存者家属。
有人说亲人死后家里电器会莫名开启尤其是深夜电视自动播放一段模糊画面:一群人在车厢里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头低垂像在举行仪式。
还有人梦见亲人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说:“我们还在等一个人。
” 等谁? 我终于明白那场事故从来不是意外。
K-18号车是一辆被遗忘的“渡魂车”。
它不属于阳间线路也不属于阴司道途而是卡在生死夹缝中的“未竟之途”。
车上的人因执念未消、怨气未散灵魂无法离去。
而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毁灭而是孤独地走完最后一程。
但他们在坠落那一刻选择了彼此相拥。
碑文上写的那句话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多年后我推动建立了那座小型纪念馆藏在城西老工业区的角落。
没有政府批准没有媒体报道只有几个知情者默默前来。
纪念馆里陈列着从河底打捞出的物品:一只儿童手套、半张车票、一枚婚戒还有一本烧焦的日记得以拼凑出几页字迹: “我们原本互不相识但在黑暗里我们成了彼此的光。
如果注定要死那就一起死。
如果注定要走那就一起走。
” 每年11月17日深夜那辆墨绿色的公交车都会出现。
它不再行驶只是静静地停在旧站台车门敞开仿佛在等待最后一个迷途的灵魂。
有人说是司机在赎罪有人说那是亡魂的执念但我知道——它是在等“我们”。
等那些曾经分离、如今愿意回来的人。
我曾试图上车。
去年我站在车门前伸手触碰那冰凉的扶手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车厢内传来熟悉的呼吸声有人轻唤我的名字。
我跨出一步脚刚踏上踏板耳边响起陈医生的声音:“你还不能来。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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