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风自北来。
一只白绢纸鸢从城北低矮的屋檐间腾起像是挣脱了什么沉重的桎梏。
它飞得不高也不远却格外引人注目——那素白粗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一道撕开天幕的裂口。
风带着它一路南行穿过市井喧嚣掠过茶楼酒肆最终坠落在东华门前御道中央不偏不倚正落于百官上朝必经之路。
守卫上前拾起展开一看全场骤然寂静。
“我还活着”四字墨迹浓重笔锋凌厉仿佛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从血肉里剜出的控诉。
更令人惊骇的是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如蚁群爬行虽被水渍晕染模糊但仍可辨认出“裴氏遗孤”“织染局囚女”“诏书篡改”等字眼。
消息如雷炸开。
半个时辰内宫中传旨:封锁四门彻查逆党凡持有相似字迹者一律拘押。
皇帝震怒连摔三盏青瓷茶盅养心殿内外噤若寒蝉。
但风已经吹起来了。
民间早有人闻风而动。
西市说书人老周头一拍惊堂木嗓音嘶哑:“列位听真!当年被沉塘的裴家小姐没死!她用一张纸、一根竹篾把魂儿送上天了!”台下哄然孩童们争相折纸鸢放飞每只翅膀上都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我说”。
这不是游戏是觉醒。
而此刻苏锦黎正坐在王府偏厅手中握着一枚铜铃。
铃声轻响意味着裴明珏已顺利混入工部征调的织户队伍化名“陈阿囡”随队前往城南作坊。
她亲自设计这条路线:途经三大书院、两个义学、一条漕运码头。
每一站都是火种埋下的位置。
裴明珏走在队伍中间灰布裹头衣袖磨破与寻常织户无异。
但她的眼神不再躲闪。
每当队伍在书院外歇脚她便低声对身旁女子说起那些事——尼姑庵里的毒粥织染局地牢中的拷问还有父亲临终前那一句:“他们要灭的不只是我们一家。
” 话语如细雨无声渗入人心。
一名书院小厮听得浑身发抖转身奔回学堂片刻后数十名学子围聚抄录。
有人将文字题于扇面有人刻在砚台底部更有大胆者直接写在书院影壁上:“真相不死纸鸢为证。
” 到了漕运码头苦力们正扛着麻袋吆喝号子。
一个年轻妇人把裴明珏的话编成曲调一句句唱出来:“尼姑庵里出英豪一句话顶万两黄金!”粗犷歌声顺江而下随货船流向四方。
赵九龄藏身酒楼二楼目光扫过人群嘴角微动。
他看见至少五名身穿便服的密探匆匆追向另一支虚假队伍——那是苏锦黎布下的饵专供敌人扑空。
而真正的火种早已悄然播撒。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萧澈立于殿中神色淡漠声音清晰:“封锁四门搜捕逆党余孽。
”韩明远领命而出甲胄铿锵。
满朝文武皆以为七皇子终于出手镇压乱象唯有少数人注意到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唇角有一瞬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是胜利前的克制。
谢云归当夜便递上奏疏请求设立“民间陈情台”。
他在殿前朗声道:“昔有尧设诽谤之木以听民怨;今岂可因一纸纸鸢便塞天下之口?”保守派当即怒斥其“煽动舆情动摇国本”礼部尚书甚至摔了笏板。
谢云归却不退反进挥手展开一幅画卷。
画中灯火昏黄数十女子排成长队低头走入红门背景是织染局斑驳的高墙。
她们没有脸却个个挺直脊梁。
卷末题字苍劲有力:“灯下无影者皆心中有光。
” 大殿一片死寂。
就连一向谨言慎行的太子也在片刻后缓缓点头。
风势愈烈火势已成。
当晚监察院地牢深处陆知微接过一份新捕获的供状。
是一名自称“联络人”的女子在城东客栈被捕身上搜出半页残信字迹与纸鸢背面相似。
她冷笑一声提灯步入审讯室。
那人衣衫褴褛畏缩角落看模样不过是个底层跑腿。
“你说你是裴党余孽?”陆知微坐下语气温和得近乎怜悯“那你可知裴明珏最爱吃什么点心?” 对方一怔眼神慌乱。
她不动声色继续问:“你可记得她母亲墓碑上的铭文?” 回答支吾不清。
陆知微忽然起身灯影晃动间她瞥见此人右手虎口处一道陈年烫疤——那是内廷掌印宦官才有的标记因常年接触火漆印章所致。
她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
“带下去单独关押。
”她对狱卒吩咐转身后眸光骤冷。
这人太轻易被抓说得太多却又什么都不对。
像是一枚被推出来的棋子…… 目的或许正是为了掩盖背后更大的秘密。
她盯着牢门合拢低声自语:“谁让你来的?” 答案还未浮现但她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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